背景
拉凯斯篇(Laches)主要讨论了勇敢的定义和性质。故事开始于几个父亲希望苏格拉底帮他们一起讨论拿个主意,该不该让儿子去学习作战技艺。首先他们讨论的问题是应该以什么尺度去评价(a) 少数服从多数 (b) 专家意见。显然,咨询一个专家比较靠谱。下面一个问题——谁是专家,是体育老师吗?这个问题的本质是考虑目的还是手段,如果问孩子去哪里学体育比较容易学的好,这个问题的专家确实是体育老师,然而该不该学却不是。
内容
为了具体讨论该不该学的问题,首先需要了解学习作战技艺的目的——提升孩子的灵魂与美德,而这里特指勇敢。苏格拉底开杠——何为勇敢?拉凯斯答曰,不逃跑+坚守阵地。杠曰:游击战的人跑着打算勇敢吗?答曰:不逃跑是指步兵的打法。那么一般意义上(骑兵/步兵/航海家etc)勇敢是什么?答曰:灵魂的忍耐。杠曰:愚蠢的忍耐不是高尚的,勇敢是高尚的,所以不是所有忍耐都是勇敢的。然而,如果一个人精于作战,算准了要赢,所以坚守,另一个人没把握算不准,但还是坚持留下来了。前者更为聪明,后者更为勇敢;所以究竟是拥有知识还是不拥有知识的人更勇敢呢?(苏格拉底这个杠的好啊!)
尼西亚斯加入讨论,说勇敢是一种智慧,在各种事情上激发人恐惧和自信的知识;然而拉凯斯开杠了——充分意识到危机的专业(医生、农夫)虽然自信,都不能算是勇敢者。尼西亚斯进一步解释——医生知道疾病与健康,但不知道是生好还是死好,而勇敢者是知道害怕与希望的理由的人。(不知道为何拉凯斯和尼西亚斯撕逼了,然后生气不跟他讨论了,可能觉得他强辩荒谬)。
苏格拉底对尼西亚斯重新进行考察:美德的一部分是勇敢,还有其他部分(获得同意)。可怕的事和希望的事是未来的,关于他们的知识是勇敢的吗?(获得同意)苏格拉底重点来了:知识往往是对同类事物的额,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(获得同意)。我认为这确实是尼西亚斯的说法难以精确把握的核心原因,因为关于希望和害怕的理由的把握似乎不属于知识的范畴,比如是否应当对即将光荣赴死感到恐惧无法通过知识来把握。苏格拉底放出了重磅炸弹:如果勇敢是一种知识,同时它是关于未来的善恶的把握,那么他必定也包含对过去和现在善恶的把握,那么他已经十全十美,不再需要正义、节制、虔诚等美德了。与前面勇敢是美德的一部分相冲突。
从我的思考上,上述对话主要是对勇敢把握的两个误区。拉凯斯讨论的都是勇敢的子集,例如勇敢的一定是怎么样的,而尼西亚斯试图讨论的是超集,即什么样的一定是勇敢的。
我的思考
类似于卡尔米德篇(节制的精准定义),苏格拉底考察了勇敢的精准定义。回顾一下,卡尔米德篇的一个符合直觉但无法证明的思想:节制是在正确认知下的做好事;这里勇敢直觉上被说成对于是否应当害怕还是希望的知识。似乎两者同时陷入了类似的困境——一方面我们承认节制、勇敢是美德,但发现要拥有他们都必须要拥有完满的知识(节制要求了解一切知识后指导知识运用的智慧,勇气需要了解一切事物的好坏);同时,能够发现除了知识以外,节制和勇敢在讨论中似乎最终不得不囊括一切好的事物,否则办了坏事则晚节不保。
我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,可以认为正义、勇敢、节制、虔诚属于美德,但他们不代表他们在所有维度上完全互斥。美德可以认为是理性克制短期恶追求长期善,而勇敢、节制是克制不同的恶或追求不同善的表象。例如——勇敢克制短期危险追求长期回报,节制克制短期欲望追求一切善,正义克制自己利益追求整体利益,虔诚克制自大追求客观规律;从数学的观点来看,美德出于更高维度空间 {所有短期恶}x{所有长期善},而各种具体美德会对短期恶和长期善做某些限制,因此可以看作美德在具体善恶间的投射(Projection)。其实投射的思想在柏拉图的理论中已有涉及,但可能作为早期的对话录或者涉及的深度限制,导致在这篇对话中逻辑的困难被卡在了整体与部分的探讨中,并没有进化到高维度空间的探讨。
发散
当然这篇说的是勇敢,那必须详细说道说道。相信我的解答虽然不一定正确,但能够解决逻辑矛盾——聪明的人可以勇敢,愚蠢的人不可以勇敢,聪明的人不一定勇敢。以下为具体案例:
无知的人不勇敢:不知道赢不赢,或者不知道输了是否长期亏本,选择坚守阵地,憨憨。
聪明的人面临恶但没有追求善而不勇敢:懂打仗算准了输,依然去打。这里分四类情况——知道/不知道长期依然是输、知道/不知道自己效力的组织是否是善良的。任意不知道的情况都不聪明,因此不勇敢。知道自己长期输还打是憨憨,知道自己邪恶还打估计是为了银子,都不是勇敢。
聪明的人算准了短期要危险,但长期要回本,真正达到勇敢——勾践卧薪尝胆、司马迁忍辱负重,谭嗣同慷慨赴死,此乃真的勇士。
这里有个问题很有意思——岳飞是否勇敢,先说结论防止被喷,我认为是的。几个我的理论可能带来的问题——1. 岳飞长期败了,他不是聪明人。2. 宋不一定是高尚的组织。
对于第一点的反驳有两个关键——1. 我们不能放马后炮,要处于当时算条件概率。岳飞极有可能当时算的结果是大概率能赢,而他本身的战争知识又是顶级的。如果一定要按结果论,没有人能是全知的,那所有美德都没有实践中讨论的意义。2. 就算岳飞算错了,或者他压根没有算,但是他确认他的行为可以增加最终宋胜利的概率,这种情况属于知而非不知,因为他所知道的已经足够支持他作出勇敢的选择。
对于第二点的反驳——这就是普罗泰戈拉的相对主义。照这么说,正义邪恶完全没有支点,完全凭借个人好恶说的算,那一切都没必要讨论了。可以认为在不能证明金比宋更正义的情况下,宋作为自己家必然是正义的。当然这涉及到对什么是更大的善的探讨,确实是勇气所必须的,但已经超越了勇气相对于别的善的投影的区分的范畴,因此不宜过多讨论,而应当集中另起一篇讨论善。(学过高等数学就是好啊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