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景
高尔吉亚篇(Gorgias)是大咖间的对话,高尔吉亚是智者学派的领军人物,擅长教人辩论,苏格拉底觉得他不分黑白,于是找他麻烦。下面为摘要(相当有内涵):
内容
1. 修辞学是什么?
苏:你精通什么技艺?
高:修辞学。
苏:修辞学的范围是什么?
高:话语。(但是苏指出不是和医学、体育等相关的话语,所以定义不明确)
苏:只需要行动的技艺和修辞学无关?(排除法)
高:正确。
苏:有些需要语言的技艺(数学、跳棋)和修辞学也无关?
高:正确。
苏:那你倒是给个准确范围啊?
高:范围是关于人类最伟大、高尚事物。
苏:我听说生命健康金钱最让人幸福。那你比他们高尚在哪?
高:修辞学通过说服的技艺给全人类带来自由和控制其他人的自由。
苏:教算术的也是说服。修辞学的说服的领域是什么?
高:在法庭和集会的说服
2. 修辞学在正义与否的含混不清。
苏:学会和相信是一回事吗?
高:非也。苏补充,学会(知识)没有虚假的,信仰有虚假。高同意。
苏:修辞学产生知识还是信仰?
高:信仰。
苏:所以修辞学不指导对错,只是说服?
高:同意。
苏:那每当我们需要咨询某事,必然找该事的行家,关修辞学家什么事?
高:fact:雅典城墙的装备建议来自政治家而非建筑师。有个病人不愿喝药,能言善辩的修辞学家可以劝他喝药。
高:我们告诉学员这种技艺只能对付敌人和作恶者。学员干了坏事,和当老师的没关系。
苏:所以你不教是非善恶等实际的知识,只是教人在大众面前显得有知识,显得像个好人?
高:是的。
苏:修辞学家要求是正义的吗?
高:是的。
苏:那你教一个不懂正义的人修辞学,成为一个修辞学家。他并不真正正义,所以不是修辞学家,岂不矛盾?
3. 修辞学是奉承——波卢斯v.s.苏格拉底激情对线
波卢斯愤怒了,开始和苏激情对线!(估计是高的学生)
波:老子来问你。你说修辞学是啥?
苏:根本不是技艺。是一种产生满足和快乐的程序。
波:产生满足和快乐不好吗?
苏:那你就是承认我对修辞学的看法了吗?
波:那又怎样?
苏:修辞学就是一种奉承。
波:怎么个奉承法?
苏:和政治学的恶的部分相似。
高:敢不敢具体点?
苏:身体灵魂有一种状态叫看似健康是则虚弱。烹饪通过美食诱惑别人,使得别人相信厨师比医生更懂食物。修辞学是通过灵魂的诱惑让人相信修辞学家而非专家。
4. 拥有权力不是拥有自由
波:如果是奉承,那你觉得大家会把一个优秀的修辞学家当作可怜虫吗?
苏:大家根本不该去理这个傻逼。
波:他们通过说服,不是在城邦里拥有了最大的权力吗?
苏:如果说权力是好东西,那么他拥有的是最小的。
波:难道你不知道修辞学家可以像僭主一样随便杀人吗?(这是个狠人啊)
苏:伟大的权力是好的(波承认)。没有理智的人做了他看来是爽的事情,你认为是好的吗,称他拥有伟大的权力吗?
波:不会。
苏:那如果他们握有大权,首先得证明修辞学家是理智的。
波:我去你大爷xxx。
苏:人的行动是有目的的,比如病人喝苦药是为了健康。修辞学家杀人放火是因为这对于他是有利的,他认为这样好。但如果这个行动事实上有害,那他还算在做他愿意做的事情吗?
波:并不。
苏:所以这样的人并没有好的大权,并不自由的做他真正想做的事情。
5. 作恶还是受恶惨
波:一个人随便做任何事,你却不羡慕他?
苏:如果他不公正的杀人,他是做恶者,是可悲的。
波:作恶总比受恶好,先下手为强!
苏:非也。
波给出了一个他身边的案例,大概就是品行不端,有权力肆意妄为,反正和论证无关。
苏:别扯犊子,好好做证明题:作恶者是幸福的,如果他遇到正义和惩罚就不幸了?
波:是啊,那样他就最不幸。
苏:如果他不受惩罚就更不幸了,以后要下地狱(希腊版是去诸神那受罚)
波:你就这点本事,老神棍?(接下去进入短暂非理性对骂环节,跳过)
苏:作恶比受恶可耻吧(波同意),那作恶不更坏吗?(波不同意)
苏:所以你不把善和美丽,恶和可耻当作一回事?(波同意)
苏:你把一个东西当作美丽的因为他给人心产生快乐的感觉?(波同意)
苏:一个可耻的事物比另一个事物更可耻,因为他造成更大的痛苦?(波同意)
苏:如果作恶更可耻,就会造成更大的痛苦。作恶超过受恶不是在痛苦方面吗?
波:肯定不是。
苏:所以作恶比受恶更可耻由于邪恶?(波同意)你会选择更加邪恶克可耻的事情吗?
波:不会。
苏:可见作恶比受恶坏。(波屈从)
苏:灵魂的恶可耻还是身体的恶可耻。(波:灵魂)
苏:身体有病要看医生,灵魂有病不就该去看法官吗?正义大于金钱,所以宁愿受身体的惩罚也要去接受灵魂的洗礼。
6. 快乐是好的吗?卡李克勤v.s.苏格拉底激情对线
卡:扯你的犊子,老子杀人放火老子想怎么着怎么着,老子快乐,不好吗?
苏:快乐和好是一回事?
卡:是的。
苏格拉底问了一堆无关痛痒的问题,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证明方法:
苏:一个人生活的好时不可能生活的坏,但是口渴(痛苦)时喝水(快乐)导致痛苦和快乐同时进行。所以快乐不等于好。(我都觉得苏格拉底理亏,老子喝水的时候还痛苦个球)。
卡:傻逼。
高:算了算了,还是继续陪他聊吧,就把他当傻逼,聊完了事。
苏:战场上有勇士和胆小鬼。撤退了,胆小鬼开心、勇士痛苦,但是勇士比胆小鬼好。
苏卡又开始互骂了一阵。
苏:我们应该追求好的快乐和痛苦,而不是单纯追求快乐和痛苦。
接下来,卡已经不耐烦了,变成苏格拉底的单纯说教。
7. 灵魂需要节制。
大致主要观点就是一味追求快乐是不节制的,无序的;身体不能胡吃海喝影响健康,所以要纪律,灵魂也一样,需要节制。
8. 修辞学防止受恶无意义。
苏:除了修辞学,一切技艺都防止受恶,包括医生、修城墙的、打仗的、船老大。你们指的修辞学的“比较好”无非是保全自己的姓名和财产,而完全不在乎正义,而好在乎正义。
9. 政治家
苏:政治家应当以好这个目的关心公民,而非一味取悦。伯里克利就是个反例,他政治家之后雅典人民变坏了,他不是好的灵魂照料者。那些设宴向公民提供美味佳肴的人,事实上使城邦腐败和溃烂。
10. 智者不该收费
苏:智者教学生,结果还骂学生品行不端。本质上因为他们没有教什么确切的东西。造房子的确切的提供了房子,医生确切的治病了,所以收钱。智者没有确切的教学有益的东西,不该收钱。
我的思考
整篇对话比较长,但处理的主题比较清晰。修辞学家教人法庭上驳倒对方的技巧,因而拥有权力。苏格拉底认为只有追求正义的事情才是应该做的,否则就是作恶,是邪恶而不应该做的。在不正义的情况下通过修辞学取胜是邪恶的,如果正义那么不正义者自己就该去受惩罚也不需要修辞学,因此修辞学是一种灵魂的快乐的奉承,目的是掩盖真理。
总结下来,我同意苏格拉底的一些观点——
- 修辞学不正义。3. 修辞学是奉承。4. 拥有权力不是自由。6. 应当追求好的快乐和痛苦。7. 灵魂需要节制。9. 政治家应当因为好而非快乐照料民众。
这里面有很强的理论意义,那就是我们应当追求的是灵魂的节制,而这样促使我们追求的是长期有序的善而非短期的快乐。相应的,我们应当理性的追求胜利、金钱、权力,因为仅当他是正义的时候我们追求的才有意义,否则不过是肉体的狂欢罢了。
这里,尤其感慨我国政治在这方面的突出性,中国人的整体生活水平是要次于西方人的。政府搞土地经济,高校搞学术养蛊,说的不好听是收割韭菜,其实按照柏拉图的阐述,是规范大家节制生活,努力干活,而积聚的生产力最终用于更加长远的建设,这是好事。
不同意的观点——
- 作恶比受恶更坏。8. 修辞学对防止受恶无意义。10. 智者不该收费。
重点在于社会风气——我们应当考虑大多数人是像柏拉图那样的思想,还是大多数人是修辞学家。无奈,现实情况下,大多数人都是后者。如果我们傻不愣登的搞苏格拉底那套,宁可受恶也不以恶制恶,心里默念神会制裁你的,那这些柏拉图信仰者必然失权,被干掉,整个民族也许都交给神灵去审判了,这又有何正义可言呢?既然考虑到大部分人是坏人,争名夺利、不分好坏,难道不应该捡起坏人的武器,干掉他们,为促进良好的社会风气而努力吗?智者就像是搞网络安全的和黑客,两者的存在都是有价值的。黑客的存在是人性所致,网络安全的作用是防止黑客,修辞学的价值应当用于防治邪恶的修辞学玩家,当然对防止受恶有价值,应当收费。
具体到社会中,虽然勤奋工作,努力创造价值是我贯彻始终认同的道理,但炒房客、拆迁户、不劳而获者、尸位素餐者、投机倒把者比比皆是,怎么办?社会主旋律如此,所以必须拿起修辞学的那套,该炒房炒房,该抢占资源抢占资源。不这么做,家都养不起,何谈扫天下呢?如果因为畏惧恶而错过了对善的追求,那本身是否是一种恶呢?但如果玩起了修辞学家这一套,那什么时候是个头呢,自己和修辞学家还有什么不同呢?
现在,我是困惑的,主要在于度的把握。其实人生的目标是很容易概括的,那就是追求个体和群体最大的幸福,这是个优化问题。显然,操蛋的现实社会不是一个凸函数能搞定的,也就是说每时每刻做可预见的善非常容易陷入局部最优解——最简单的,如果我圣母心爆表,一会儿捐钱,一会儿支教,一会儿献血,最后浪费了很多自己拥有的平台和资源,限制自己为社会做更大的价值,这就是局部最优解。但是人是没有足够多信息的,无法知道什么时候作恶,做多大的恶,能够达到最善的地步。另外,这是个多价值优化问题,也就是不仅追求自己的价值,也追求家庭的、国家的、人类的价值,如何权衡也是个无法求证的问题。最简单的,牺牲别人一丁点,成全自己极大的幸福,难道真的不是一个正义的选择吗?
现实的问题就是这么复杂,一切善恶都在社会演进动态平衡的调整,而我们只不过能看到一些它留下的痕迹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