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景
欧绪德谟篇(Euthydemus)展示了语言本身的困难和歧义,不合理的语言运用常常会得到可笑的结论并掩盖真正有价值的知识。这篇对话的精彩在于对话本身对语言歧义展示的生动形象,也真正第一次展示了智者如何就是诡辩者。故事发生在苏格拉底、克里尼亚、克特西普为阵营的求学者以及欧绪德谟及其兄长(狄奥尼索)的教学者间发生。
内容
苏格拉底带着克里尼亚找欧绪德谟学习,因为听说他很有智慧,问他们美德是否可教?他们说他们是最能教美德的人。
聪明与无知悖论
欧:聪明是无知者还是学习者?克:聪明者。欧:但你在学习的时候你是不懂的,所以你是无知的。听写的时候是写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?克:知道的。欧:所以聪明的孩子在学习。
欧:学习是学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?克:不知道的。欧:听写的字母都知道,学习的是知道的知识。
好运只能来自于智慧——苏格拉底教克里尼亚
苏:你们这么欺负小孩,什么也教不了他,我来示范一下。希望活的好,就需要好东西?克:是。好东西是赋予健康美丽,节制正直勇敢?对。还有好运?对。海上的好运是有聪明的剁手的技艺,遇上疾病的好运是遇到好的医生。另外金子不好好利用也没办法好,所以好本质上是智慧,无知则是恶。所以若问美德是否可教,可以先考虑智慧是否可教?没错!
语言指向固定的存在
狄:你想让他聪明,他现在不聪明,你想让他变得不是他,你想毁了他!
克特西普(普):你怎么这么无耻,净说谎话!
狄:没有人说谎话。我和你说的是反的,那么我们在说不同的事情,你的是真我也是真。
普怒:但你说的事情不存在!
狄:不存在的事情能被制造操作吗?不能,也不能说。所以我只能说存在的事情。
苏:照你这么说我不能驳斥你,因为要么不说,说出来的全是真话。世界上的人全是对的,那你教啥?
估计是苏格拉底问到痛点了,狄支支吾吾,转移话题。说苏只能对付他之前的话,而非现在的话。苏问这是什么意思?狄问有感觉的有灵魂吗?有。短语有灵魂吗?没有。那短语怎么会有意思。苏说反正你刚才已经说了只有正确的话,那你也不能驳斥我。但这样说下去我们不会有什么进展。
语言的技艺不是好
苏格拉底再次和克做示范。苏:之前我们说了追求好无非是追求智慧,所以点石成金不是好知识,如何使用好金子才是。类似的,医生的技巧、建造的技巧在有好的使用的知识前都是没有用的。欧和狄都是语言的技艺大师,但他们不好好利用就得不出有价值的东西。
一切和部分
欧说行吧,我来让你知道美德可以传授。
欧:你知道某些知识?苏:知道某些。欧:所以你有知识?苏:在这些方面有。欧:别添油加醋,你有没有知识?苏:有。欧:如果你不知道什么知识,那你是无知。有知和无知不能并存,所以你知道一切。
普:去你妈的,那你什么都知道?!欧:我知道一切。苏:啥?你知道怎么做鞋子,知道怎么打仗?欧:我知道。普:那你证明给我看,你和狄分别告诉我对方有几颗牙,我来数!欧:我就是知道,我告诉你这点还不足够吗?他俩几乎要干仗了,苏格拉底来调停。
欧:你知道某事?苏:是的。欧:你凭借某事知道它的?苏:是的,凭借灵魂。欧:别添油加醋!你知道的不同事是凭借一个东西?苏:是的。欧:那你凭借他知道一切?苏:知道一切我所知道的。欧:别添油加醋!你是不是凭借他知道一切?苏:是。欧:那你知道一切。
型与实体等价——白马是马
欧:你和你同母异父的孩子是兄弟吗?苏:是也不是。欧:怎么可能会有冲突?苏:从父系看不是,母系看是,因为我父亲是他父亲以外的父亲。欧:你是石头?苏:不是。欧:你是石头以外的东西?苏:是。欧:所以A以外的东西不是A,你父亲不是父亲。
普:那你爸也是我爸?欧:我爸是爸,所以他是所有人的爸。普:那你爸就是母猪的爸,狗子的爸。欧:你爸也是。普:你是狗的儿子。欧:你也是。(场面混乱不堪)
普:你沉默的时候对一切都沉默吗?欧:是。普:你讲话时沉默吗?欧:不沉默。普:一切都是沉默,你讲话却不沉默,你不也既是又不是吗?去你大爷的。克里尼亚听的笑了出来。
欧:美丽的事是相同的还是不同的?苏:他们各自都拥有美。欧:所以你和公牛在一起,你就是一头牛。苏:不是。。。欧:那不同的事物与不同的事物在一起,他们为啥不同呢?苏:连小孩都知道这个答案,你却故意用完美的语言编织来搅浑他!
你的就是你的,A是B的就是A=B
欧:什么职业是恰当的?苏:任何人做适宜的工作。欧:切肉对厨师是适宜的。所以应该把厨师切了放在油里炸!苏:这特么就是你的智慧?!欧:你就不能当作是你的智慧吗?你可以把它装在脑子里,认出它来!
欧:动物是你的当且仅当你能自由支配它。苏:是的。什么是动物?苏:有生命的是动物。欧:宙斯是你们祭祀的神?苏:还有阿波罗和雅典娜。欧:他们都是你的神?苏:是的。欧:神有生命,它是动物,它还是你的,所以你可以自由支配它,随意买卖、献祭、出售!
苏格拉底认输。
我的思考
这篇对话淋漓尽致的显示了语言的局限性,欧和狄总结下来干了如下几件坏事,其实这部分也是语言本身的不精确性所带来的。
否定了语言命名的事物可以拆分为不同性质的部分。
- 学习可以分为理解新事物和温习旧事物。强行要求它拥有一种性质。
- 苏知道一些东西是有知,不知道一些东西是无知。苏作为一个命名,有知和无知不能共存。
语言只能是固定状态的存在的命名,并等价于存在。
- 改变了的我不再是我。
- 不存在假命题,因为描述的东西必然是某种存在的事物。
- 短语没有灵魂,也不能有意思。
型与实体的等价
- 你父亲和我父亲都是父亲,所以他们相同。
- 不同的和不同的事情都是“不同的”,所以他们相同。
修饰词的概念歧义。
- 你凭借同一个A知道一切(你所知道的),所以你知道一切。(修饰语省略)
- 切肉对厨师是适宜的(工作)。所以应当切厨师的肉。(修饰语的主被动对象)
- 神是你的,神有生命,有生命的是动物,所以神是动物。另外只有你可以肆意支配的动物才是你的,神作为动物又是你的,所以你可以任意支配神。(修饰语作为等价、包含还是被包涵的关系的不对称性歧义:有生命的是动物/动物是有生命的,指的都是动物属于有生命的集合,而非等价)。
我不是一个语言学家,苏格拉底也不是,所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是很难的,难处在于人类语言本身的冗余与缺陷,而又是人类思维用于交流的唯一途径。但是苏格拉底有一句话很有启发——玩弄语言是一门技艺,但是只有当正确的使用这门技艺时,才是善的。也许语言的歧义无法消除,但是我们核心目标依然是善,语言只是信息的工具而非真理本身。